咸青鱼烧毛豆子
作者 太湖梅子
一个人可以被生活打败,但不能被它打倒。
如果喉咙被捅得犯恶心吃不下饭,那就烧只又鲜又香又下饭的咸青鱼毛豆子。
冰箱里有一条甘露咸青鱼,剪了一段,又剪成一小块一小块,放清水里浸泡蛮咸的,要多浸一会儿。
说到青鱼,甘露青鱼是上品。
“月溪河 流年醉,翰林桥畔晚舟归,白米荡甘露水,鱼米江南青鱼肥”——唱的是甘露。甘露是一个江南小镇,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月溪,是因境内月溪得名。
去年深秋去甘露湖畔书院开会,黄昏时分去了一个叫白米荡的地方。汽车在乡间小路上开了数分钟方到。一下车,跃入眼帘的是夕阳下那一泓清泉,站在荡边,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头,清澈的水面上,有飞鸟欢叫掠过;印象最深的是水,清澈得看到水草茵茵,鱼翔浅底,让人想起儿时的河流——怪不得甘露的青鱼好吃!
坐在树荫下剥毛豆。
天气很热,风倒蛮大的,天上的云像蓝衣仙女起舞,夏天的风吹得树叶唰唰响,吹得洗净的衣裳翩翩起舞弄清影,一会儿吹来白兰花的幽香,一会儿吹来茉莉花的淡香。想想,人若草木一样活着多好,荣枯有时,不悲不喜,更无谓聚散。
剥好毛豆,将浸泡好的青鱼捞出来,沥干。
剥了几个蒜头,切了生姜片,香葱。
起油锅,将青鱼放入油里两面煎黄,放入蒜瓣,姜片,葱花炒出香味,倒入料酒,加一点点老抽,煮沸后倒入毛豆,翻炒几下,加几粒冰糖收汁,加一点点味精即可。
一盘咸青鱼烧毛豆子,咸青鱼搭上了毛豆子的清新,毛豆子吸收了咸青鱼的鲜香,倒似一对老夫少妻似的,看上去不搭,实际上取长补短,相得益彰。
以前我喜欢清蒸咸鱼,也蛮好吃;后来去浙江绍兴,吃到咸鱼蒸肉饼子,吃到咸鱼红烧毛豆子,倒也觉得风味独特。
“口之于味,有同嗜焉。”好吃的东西大家都爱吃。
儿时,咸鱼是清贫生活中的一道白月光。
记忆中,每年大寒腊底,母亲便会去集市买回一些鲜鱼来腌制咸鱼,好像草鱼居多,如果能买到青鱼就很奢侈了。
鱼买回家,由父亲处理。记得老屋前有一张水泥板搭成的洗衣台,父亲先在洗衣台上铺好旧报纸,鱼肠鱼肚鱼腮鱼鳞都包好,埋在屋前的牡丹花下,说是最好的肥料。
鱼身上搭上盐抺匀,喷点烧酒便一块一块码入瓮头里,封好。腌好后拎出来晒上十天半月的,因为当时没有冰箱,故咸鱼真的特别咸。曾经有一个笑话,说我看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时看到潘冬子为了运盐巴想了一个办法,将棉袄浸透盐水,然后安全过关再将棉袄煮熬得到盐巴。
于是我就对父亲说,如果派我去,我就带几块咸鱼,一块咸鱼能熬一两盐呢!于是大人们都笑了,由此可见,当年的咸鱼之咸。
少时的夏天,咸鱼就闪亮登场了,就如江南人喜欢比喻一个郁郁寡欢半生不得意的人终于扬眉吐气,谓之“咸鱼翻身”。
夕阳西下,弄堂口,水井旁,门口的香樟树下知了声声叫着夏天,地上浇上井水,屋里搬来小桌子,一家人团团围坐吃晚饭,咸鱼或清蒸或油煎,再弄只茭白炒炒毛豆子,雪菜豆腐汤,下酒下饭两相宜,日子虽寒素却也活色生香。
咸鱼的好处除了鲜香,还很下饭。
搛块咸鱼,搛点毛豆子,端个饭碗东家长西家短,一大碗米饭就下了肚。
现在都讲究养生,咸鱼只能偶尔吃点。若还提咸鱼下饭,就有娇娇的小姐掩嘴浅笑:喔唷,现在我们都不吃碳水啦,谁还要吃米饭,还要什么下饭菜,吃多了要胖的哦!
有一位女友是南京人,因为外婆在无锡,故也算是半个无锡人。